夕阳斜斜的洒在这栋建筑上，为灰白墙皮漆上了一层浅浅的暖色。红十字架显得更耀眼了，远远看上去像生命图腾一样悬浮在屋顶上。
每天都有无数车辆驶过楼前的街道，每天都有很多飞机掠过建筑的上空。对于许多人来说，这里既不属于风景也不属于生活；对于整座城市来说，这里就像是一片叶子上的微观世界，谁也不会在意发生在此的渺小但同样惊心动魄的死亡和传承。
我曾站在这栋楼十二层的窗口眺望整座小城。在未来得及开发的老区，这是最高处，视野很好，能看得见很远。
一、怀念
电梯滴地一声，戛止在十二楼呼吸科。和那些有着婴孩啼哭的妇产科或者一片啊呀呀的骨科处不同，有的往往只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沉寂着，在呼吸机巨大的轰鸣中。
我来这里的时候高考已结束，蜷在被窝里那个瘦小的团，是外公的身影。妈妈在一旁为他轻轻地摇着蒲扇：“阿月来看你啦，今天不错，多吃了半碗饭。”外公便摇摇晃晃地想起身，既是要见我这个外孙女又像是拼命想证明自己的日渐康复。
事实上，疾病总会俘虏无望的人们，挫败感从一个个细微的点滋长、蔓延成一只武装部队，攻陷意志破碎希望，死亡终于成为了他们还没有盼来的老朋友。
可是外公不，偏不，他并不相信也不畏惧死亡，即便是在那苍白的病房里，也不在乎病魔缠身，想着尽是今年的端午不能包粽子了，或是妻子最近的身体状况如何，又是孙女即将到来的高考……他说，自己戎马一生，年轻为国，年老为家。
二、寻找
早些年，外公会骑着他那辆高脚自行车接我放学回家，然后喝上半壶茶，读着当天的报纸并做好批注。在自行车后座的我，则拼命伸直了脚尖想挨着地面，结果却总不尽人意。后来我到了初中高中，外公爱念叨起大学，说有若有朝一日孙女上了大学，往返路费一定得归他。而我，总是笑着说，不用您老破费啦。
如今，记起那些对话，总想一觉睡到小时候，推开流年的门扉，告诉我的外公，好的我一定会好好考上大学。可是，你要，你一定要，等我呀。
高考分数出来那天，父母都早早的出门了。上午，表姐突然来到我家说陪我等分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满心的期待，却在看到分数的刹那间崩塌。我把自己锁进房间，质疑着三年的努力癫狂着未来的方向。过了不知多久，听见表姐小心翼翼地敲门:
“阿月，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外公，今天早上去世了。要不要，先去看看?”
备考时，我以为天大地大高考最大，莫过于生命里最珍贵的事情。外公很是重视我的高考，而我却心安理得的以此为借口逃避了很多次探望他的机会。有时候我们确实需要把追梦的脚步放得更快些，但是倒也要记着，让生活的节奏缓下来。因为时间空旷，隔代的爱最是经不起时间的打磨，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别让亲情，被耽搁。
外婆后来给我一张存单，说这是外公上个月留给我的车费，兴许够我回来很多年。她把“回来”说得很轻，像一声叹息。
三、尾声
我知道有些人是无法忘记的，即使他们只生活在我们成长之初的记忆里，但无论天翻地覆物转星移，他们总被携刻在你的生命碑铭里，无法磨灭。让我们终其一生只为了两件事:怀念，或者寻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