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藏海

归宿

发布时间:2016-12-25访问次数:122

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的惊讶与惶恐两副原木的棺材就摆放在我的面前没有上过厚厚的红漆空气中还漂浮着木头的味道

这不是什么恐怖片的开头,几分钟前我还在与几个闹腾的小孩玩捉迷藏的幼稚游戏,而当我躲进这个干燥通风的小阁楼中,就看到了这幅场景。我手脚僵硬忘记动弹,在一两分钟的思想空隙后我开始明白过来这是外公外婆为自己准备的归宿。老人到了一定年龄仿佛都会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他们为自己准备棺材打算平静地接受着。

我的恐惧不全部来源于这像上个世纪的恐怖片一样令人不愉快的气氛,我突然想到死亡。在此之前我从未思考过这个讳莫如深的话题,而现在我甚至臆想出我的亲人此刻就躺在里面。未来得及反应却忽然泪流满面,我最终还是逃跑似的离开了。

我坐在门前的矮墩上,老屋的烟囱上轻轻袅袅地飘着几寸薄烟。外公扛着晚归的锄头,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几只老母鸡悠闲地啄着泥土,脚步透出闲散的模样。外婆已经准备好晚饭,对着屋前呼喊着顽皮的孙辈回家吃饭,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鲜活。

我的外公外婆就跟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一样一生操劳,他们朴素而带着温情,还存留着饱经风霜的智慧。他们鲜活的存在于我十几年的记忆中,在我眼里他们看起来真实而神采奕奕。即使他们中的一个被切除了大半个胃,医生断言活不过一年,我也从未想过他们有一天也会离去。

外婆是个很唠叨的人,一段对话能讲述一个人的一生,所有的人生经验仿佛都藏在一段段对白里。外公是个寡言的人,所有的人生智慧好像都隐在一条条皱纹里。我甚至能想象的到他们关于这两副棺材的对话。一定是在一个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夜晚,他们铺好床铺即将睡觉,一定是我那爱说话的外婆先开的口,她像往常一样拉着家长里短,谁家的油菜长势喜人;谁家又打到一头很大的野猪;哪个村的哪个老人突然就去世了……我的外公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直到他们谈论到关于死亡的话题都不约而同的有一阵沉。最后肯定又是我的外婆先开的口,“老金,过两天我们也去铺子里让师傅给打两副寿材吧。”我的外公照旧还是吐出一个简短的字节:“嗯。”然后他们继续扯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最后在一个平淡的日子里,用一串鞭炮就算完成了一个仪式把棺材请回了家。一件人生大事就这么草率的被决定下来。

我突然想认真看看他们的脸,万一有一天就没办法看到。他们的笑容依旧简朴,多少年他们都用这笑容包容着我;他们的双眼已不够清澈,一抬眼都是岁月的痕迹;他们的头发已不再茂盛,银丝如霜覆满头。他们活成了时光里最后的样子,而我,还在追寻着时间的足迹,试图将他们留在鲜活的现实中。

“你看呆了,还不快过来吃饭。”外婆的乡音像古老的钟声,拉回了我的思绪。“外婆,我把灰落到眼睛里去了。”“哪个叫你野咯,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伢一样,哎呦你别用手揉,我帮你吹吹……”

时间还在不断流逝,总是有人要走,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我们还留在现在,留在时光中尚存温暖的地方。我们无法预知生活,无法预知故事以后的走向,我们只能在现有的温存中,把握好时光,和最亲的人在一起,不负时光的留念。